原始制作材料:一篇从中文报刊上随意选录的文章,印制一定大小和数量纸盒所需的材料。制作媒介:IBM-PC电脑,激光照排机,胶印设备,标准制盒系统。制作顺序:1、将摘录来的文章通过WS中文系统(全角编码系统)输入电脑。2、将全角编码系统的中文段落进行半角错位,使具有正常语法和语意的文字以出错了的逻辑顺序自动排列,此时,屏幕上会显示出由各种字符(包括罕用的汉字和计算符号、标记、希腊字母等符号)混杂而成的行与段,其形式与正常文章完全一致。3、根据所需尺寸截取出错文章的六个段落,分别印刷在红色立方体盒子的六个面上。尺寸及数量:9.9CM3红色纸板盒4000只。
装置及扩散方式:1、将纸板盒按晶体结构聚合成大小形状不等的各组。每组不规则地附着在任何可能的壁面上(包括天顶、垂直壁面、地面以及各种物体的壁面),并在视觉上形成一种无限地增殖、蔓延和扩散的态势。2、将红盒通过赠送、推销、捆绑销售等方式,扩散传播到消费者和大众手中。
我在力图阐述我作品的瞬间注意到:我的作品仅仅是与那些无需阐述的东西纠缠一起的,或者说纠缠本身已经作出了回答。然而,我在这一激烈的内心活动开始前的先概念又很快地促使我投入作品的另一层迷团中……
我开始发现: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境遇,是离我近得几乎要涌进我体内的游离物质。在一个透明、寂静的宇宙中,唯有它——在不断地繁殖、膨胀和蔓延。如今,我的体内正被越来越多的这种物质所侵蚀,因为我体内空虚着,就象宇宙外部的巨大的空洞一般。我设想着终有一天会被这种物质慢慢地填满而不能动弹,然后我会被它彻底埋葬,最终我自已的躯体会变成这同一物质。
然而庆幸的是我如今还能感觉到我,这就是说,我仍然站在这里,或者站在那里,或者正走进厕所这一类具体的地方。这便证明我的头脑仍然在思考,我的头脑的神经仍然可以延伸到几亿光年远的某一星团。这种由具体的经验激发出的活力仍然能够使我作一次挣扎。
这种挣扎也是所有我们这个群体的存在的显现,是我们短暂的人类史延续流动的活的见证。我们的挣扎从本能地创造一种状态开始,直至这一状态自行增殖、蔓延。我们每时每刻都与那些奇妙的存在包括我们自己不期而遇。我们长久地等待一种声音——它从体内的空洞中传出,或从宇宙的黑暗处发射。我们正渴望着一种终能走向我们灵魂的微弱的踪迹。
这是一个小小的星体。在同一瞬间,混乱和艺术同时溢出。而我们,也从高科技积压的废墟中,从古老东方文化的漩涡中,从红色政治狂热的余烬中探出了柔弱的脑袋——敏感的、晶莹的眼珠、蠕动的窟窿,神秘的细胞组合,流淌的稠状物。我们的动机纠缠在粗俗的、流行的、全方位的信息中。我们在解释纯洁的游说中被玷污;我们在重建秩序的忙碌中被分割。我们复制产品,也被复制所淹没。所有的机器都成了与我们思想和欲望相关的象征物。我们选择思想的敏感的出口迸射。我们的冲动总象是漫游的冲动,死亡是我们远航的起点——那么,我们要驶向哪里呢?所有的分子都在扩散,星际物质无法认定运动的中心。倘若我们是边缘,我们就要向中心发射;倘若我们是中心,我们便向四方发射。
这总象梦一样空泛,因为我们被巨大星团的空间忽略,或者也被原子的荒芜的距离忽略。我们正在细胞的内核中寻求生存的最后机会,我们正在思想的空间里做出最大的冲刺。
而我的作品此时可能是一团亮点,也可能恰好是一个盲点。它难道也是某些生物的标本么?它难道也是脑髓一样的活体么?我们现在暂且就把它当作航行途中的路标吧。
这种经历也许一直延续了亿万年光景。今天,当我们依然听到宇宙最初大爆炸余音的同时,也在时间里和情人幽会,和陈腐的、粗俗的城市搂抱或者也和电脑玩耍着同一种游戏。今天,当我们创造文明或者复制标志着文明的文字和数据时,文明的衍生物也正源源不断地从它的理想的国度里流出。它们附着于延绵的壁面、寄生于密闭的容器或者弥散于荒漠的空间。它们被一一打上标签,无限地编制进程序。它们就是——那些废弃的机器零件、实验室泄漏物、核扩散、计算机病毒、堆积成山的印刷品、癌细胞和爱滋病病毒或者包括人体器官在内的各类商品……我走在其中忽然受到莫大的震动:这种标志着当代文明的错乱的光斑为什么象是从远古的生命迹象中闪烁显现?是时间倒流,还是我的思想在休克?而我此时此刻在它们之间的移动又意味着什么呢?是我在证明物体的存在呢,还是物体正证明我的存在?或者只是时间在生长着所有的存在?!
我的作品也许正在无限扩散之中回答着这些问题,它以它的事态证明着我和物体之间的纠葛——因为它就是这个宇宙,它的运动和我们相关着,或者说它就是媒体,是显现我们存在的参照系;或者,它就是内容,是我们自身的存在!
发表于:1992.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