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当下背景: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空间里:无论我们想什么、做什么,总是不断面对着一个以消耗自然资源和原生状态为代价的“文明积累”的环境。当我们步入街头,商品、文字、广告、噪音等等扑面而来,这些事物已成了我们生存环境里难以摆脱的伴随物,而人,这个最直接又最困惑的“文明”存在物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它又使原先的存在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原来,人这种生物已不知不觉地使自己的“文明积累”演变成了一个巨大“载体”,然后,乘坐在上面,任其漂泊。人类也以消耗能量来发动这个庞然大物,然而,要航向哪里谁也不知道!能量是否接近用完也不知道!人类的这个“载体”上不但共存着越来越多的废弃物品,而且甚至这些废物正以几何级数滋生着新的废物!因为,打开的机器已经无法关闭,发出的电波和声音已经回荡在空间,文明的符号——文字已经充斥于每一个角落。那么,人类现在在做什么呢?人类仍然乘坐在上面消耗着能量,发动着“机器”,面对着五光十色的“俗文化”。这是人类的现状。值得注意的是:人类已经开始厌倦于拥挤的生活,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要么互相残杀,争夺“载体”上有限的空间;要么割锯,分成无数个单位,各自栖居于各自空间(或势力范围)里关注自己的事情(在当下的世界新格局中,分割空间的种种行为已成为社会活动中解决问题的最合适途径)。于是,“拥有一片土地”、“购买股权”、“自娱自乐式消费”、“收藏有价物品”等等便成了人类当今最时尚的活动。
今天,随着信仰的渐渐破灭,旧有意识形态话语的逐步瓦解,以关注个体境遇为特征的社会生活模式便取而代之成为主流,成为社会“总体化建构”下的一种新格局(当今世界最流行的话题已经转为经济话题或由此而引出的话题),在这种情形下, 我们有必要对始终伴随着文明进程的艺术活动也作一次修正。
二、《连续扩散事态》的出场形态: 《连续扩散事态》是对文明总体化进程和传统艺术操作的双重修正的实验。过去的艺术活动基本上是在某种特定场合出场,然后吸引大众观看或参与,这在很长一个时期里注重群体化行为的文化背景下起到了十分明显的作用。然而,今天这种效力与旧有意识形态话语的效力一样正在渐渐消退。包浩斯的理想堪称引出了一场革命,但是他指望进入大众生活的却不是艺术,而是艺术引出的使用价值。因而,包浩斯仍然是参与社会“总体化建构”的同谋。“波普”艺术的社会批判性十分强烈,但是它只在外部出场,没有真正进入到每一个个体的隐秘空间。过去的艺术活动采取的形态是招揽式或是轰动式的,但是大多数被争取的对象只想躲在“总体化建构”的城堡里,不愿参与。
《连续扩散事态》正在寻找一些“桥梁”,它们直接通向每个个体单元的独立空间。这些桥梁就是“社会总体化建构”下人的通俗化活动。而窥视欲、自慰欲、占有欲等等是这样的桥梁的基石。
找到了“桥梁”,就不必急不可奈地出场,而唯恐引不起大众的注意。《连续扩散事态》之所以能够轻松地、不露声色地、和平地打进许多社会个体单位的空间里,正因为它的形态是通俗的,它的传递方式是人们熟悉的,它的所有的计划是“社会总体化建构”下的标准化范式。
值得指出的是,《连续扩散事态》 涉及的参与者是社会人。过去的诸多艺术活动,很大一部分由艺术活动家及爱好者参与,并且总是在一个预设的概念下进入(如,进入展览厅前,人们总怀抱“艺术的”这一概念,当下的前卫艺术展更是如此),今天,由于“个别交流方式”的运用,即使是艺术活动家和爱好者,他们的参与也是以普通社会人的角色进入的(如在展览厅与他们交换错位名片,某艺术家接受此名片前是以社会人的角色期待的),各种角色的社会人在一种强迫和自愿的矛盾方式(强迫是代表信息强加给接收者,自愿是代表接收者由于某种诱惑或好奇而自动进入)下进入信息源并在激烈的思维冲撞中过滤、分析和定格,最后做出各自的回应。
那么,《连续扩散事态》 的信息源又是什么呢?原来,它的外表是社会生活中的某种类似物品(如包装盒、招贴、名片、日用消费品等),它的活动空间即是社会生活的传播媒介和消费媒介。而它的内在形态却是“空洞”的实体(如由电脑错位出示的无意义的文本,与正常消费方式冲突的“消费品”等等)。
《连续扩散事态》 开始进入接收者的这一段过程很可能是详和的、愉悦的、温柔的,但是,它与接收者碰撞的一瞬间乃至更长一段时间里可能是疑虑的、痛苦的、排斥的甚至是愤怒的。因为,作品的思维反化性质阻碍了接收者在社会“总体化建构”惯性下的“正常思维”进程,使之引发了一次“思维休克”。这种情况出现时,周围又无任何支撑和依附,因而情况是十分突然的和危急的(在美术馆看作品或在户外指定地点看作品或参与作品,总有某种预设感支撑,思维的激烈程度会大打折扣),那么,怎样才能扭转这一紧张局面呢?每个参与者认定的最合适途径便是“尽快解释,得出结论”。解释虽说千奇百怪(“招贴行为”时的解释有医疗广告、外星人咒语、神秘教会布道、迷信活动、政治隐喻等等多种),解释的方式亦出现了自言自语式、众人“会诊”、层层传递等多种,然而,解释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每一件事总得有一种解释!”(每一件事需解释的想法本身也是“社会总体化建构”的一种思维方式)因此,当接收者自我“领会”或被旁人点拨而“领会”后便“轻松地”撒退或散场了。这样,作品充当了一次“空洞”游戏的主角,主角虽然出场过却没有被辩认出来,而配角们为了弄清主角的面目,发展出了一场热闹非凡的故事。这样,结局就是:“社会总体化建构”下的社会人曾一度被切断正在延伸中的思维向度,但是他们又很快修复并“自愈”了这道伤口,继续朝他们的方向展开。于是,作品的“思维反化活动”在这里已经完成了一次仪式——一次颠覆文明的仪式,虽然它的出现没有改变社会发展的指向和进程,但是它的“出场”和“经历”却是令人追忆的,由它引出的思考是当下社会所急迫的并且也是深刻的。